等到狼七追到街角,西門青已經消失無蹤了。

「07 呼叫01 ,咱小舅子跑了。是咱媽把他氣跑的。咱媽暈倒了。」狼七一邊繼續搜索,一邊通過衣領處的那枚領章,向狼首匯報。這枚領章是衛星遠程通訊設備。

「你特麼的怎麼搞的?這點小事都辦不好?咱媽怎麼樣?」狼首大怒。

「咱媽被狼三十送往醫院......我們就是開個玩笑,咱小舅子卻當真了,他肯定腦子有病......」狼七冒汗地說道。

「你特麼的腦子才有病呢。你了解他嘛?你就跟他開玩笑?找不到西門青,老子廢了你!」狼首怒罵,切斷通話,就要安排人尋找。

但是,他突然又打消了這個念頭。因為,血狼內部出了內奸。如果暗夜知道西門青在這裡,那西門青就危險了。

狼首趕緊又呼叫狼七:「不要找了,他要是想躲,你我也未必找得到。消息必須要保密,要是暗夜知道這小子還活着,必然會對他展開追殺。你馬上做好小區的保密工作,命令狼三十,加強轄區保護。」

「是!對不起,老大......」狼七通身是汗,覺得自己這次可是闖了大禍了。

西門青拐過街角,第一時間就鑽進了十多米寬的馬路對面的一家倉買,從後門出去了。

這是他自己摸索出來的反追蹤經驗。

追蹤,特別是公開追蹤,都是死咬着不放,一旦目標在彎角處消失,就是特種部隊的偵察兵,第一時間都不會想到進入最近的房屋內查看,而是會繼續向前追出去一段距離,發現目標徹底失蹤後,才會回頭細查。而絕對也沒有一個追蹤者會第一時間跑到馬路對面的房屋裡去偵察。更沒有人會第一時間詢問路人目擊者。

因為這是所有人的心理作用,包括逃跑者和追蹤者。

而這也正是西門青能逃脫暗夜組織抓捕的戰術。

屢試不爽。

西門青性格很倔強,又極其聰明。這也是他能在每次被抓後,成功逃脫的原因。

而在暗夜,在殘酷的互殺訓練中,年幼的他,心理已經開始發生重大改變。

這個改變是巨大的。

西門青倔強,思想固執,在某些事情上,他固執得有些偏激,是一條道跑到黑,十頭牛都拉不回來的存在。

他一直認為父親、哥哥、姐姐,不喜歡他。

因為他從記事起,他們就沒回來看過他。

甚至在他看來,他的母親也不是很喜歡他,否則,就不會總是揍他。

在暗夜,訓練的內容是滅絕人性,六親不認。

那是一次絕對史無前例的殘酷洗腦。

要不是西門青的固執倔強的性格,他現在早已經是一台沒有思維,只知道殺戮的殺人機器啦。

他思念他的親人,他也怕見到他的親人,因為這些年,親人沒有來找他,沒有把他救出水火。

這讓幼小得只能依賴親人的西門青以為,他在親人的心目中,無足輕重。她認為,是他的親人拋棄了他。

他恨!

在恨與思念的矛盾中,他還抱着一線希望。

但當他見到親娘的驚喜卻被親娘嚴厲的不含半點感情的一聲「跪下」打破時,他跪了,但他徹底絕望了。

他這一跪,是感謝父母的養育之恩。

他這一跪,跪掉了他的所有親情,跪掉了他的思念,甚至,他的恨。

在他人販子拐走時,他害怕,他無助,他哭着呼喚爹娘,那時候,他多希望父親或者母親,能夠出現?

但,沒有。

當他被小偷公司打罵,逼着他做小偷的時候,他害怕,他恐懼,他呼喚過父母,但,他們沒有出現。

當他被暗夜抓走,當他被暴打,當幼小的他不得不拿起刀殺死同樣弱小的同伴時,他沒有呼喚父母。

因為,他已經絕望,已經麻木。

因為他知道,他的父母,不會來救他。

因為他們都不喜歡自己 ,已經拋棄了他。

果然,他的父母沒來救他。

在他幼小的心靈里,他沒有想過他的父母會找不到自己。

因為在他心裡,父母是最強大的存在,是他最依賴的人,是無所不能的存在。

但,他依舊抱着一線希望,他希望自己判斷錯誤。

這是他在殘酷得沒有人性的暗夜裡,堅持下來的重要支柱。

今天,他看到了母親的眼淚,但他更注重母親的態度。

他沒有在母親的表情里看到久別重逢的驚喜,更沒有看到母親對兒子的疼愛。他只看到了記憶深刻中的,母親一如既往沒有感情的嚴厲。

在他看來,母親沒有變,依舊不喜歡他。

他跪了,跪走了這世間他唯一的親情,唯一的依賴。

這一跪,跪走了他的一切,包括,他的人生!

西門青的眼淚來的快,去的也快。此時西門青眼中沒有淚花,有的只是冷漠,極端冷漠。

習慣性思維主導着西門青打了輛出租車,直接出城。

城外有大片農田,西門青扔給司機一百元鈔票就下了車。

司機喊他,要找錢給他,卻見這個一上車就陰沉着臉一言不發的少年,已經鑽進了玉米地。

西門青失魂落魄行屍走肉般行走。

此刻他沒有思維,本能地順着壟溝前進。

玉米地到頭了,前面是一條土路,土路對面還是莊稼地。

西門青沒有思想,只是一往無前。

前面沒路了,出現了一條鐵路。

遠處,火車鳴笛。

西門青站住了。

這是一輛貨運列車。

當火車帶着呼嘯的狂風從西門青身邊飛馳而過的瞬間,西門青動了。

只見他突然抓住車廂上鐵梯子,一個空翻,身體凌空而起,輕飄飄落進貨車的車廂里。

這是一節運煤車廂。

西門青躺在蓋在煤堆上的帆布上,眯着眼睛望了一會兒逐漸陰霾的天空,閉上眼睛,睡着了。

他,累了。

一個人在精神遭到重大打擊的時候,他會困。如果不困,那是因為打擊的不夠徹底。

西門青從來沒有睡得這麼沉。

一直以來,哪怕是在少管所,他都時刻保持着高度警惕,這是他在暗夜養成的習慣。

暗夜,暗無天日,一個破綻,就會被同伴殺死。

那裡的同伴不是夥伴,不是朋友,而是,敵人。

滅絕人性的敵人。

......

此時,血狼家屬小區醫院內,西門青的母親嚎啕大哭,哭暈過去好幾次。

「兒啊?娘錯了,你回來吧!」西門青的母親後悔了,但悔之晚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