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米恬醒來,醫院的護士已經開始了新一天的工作,她站起身伸了個懶腰,感覺狀態良好,腰不酸背不疼。

手機突然響了,看了眼來電顯示,是季小薇打來的,想起昨晚上信誓旦旦地讓她給自己留門,結果自己竟然徹夜未歸,就有點悻悻然地接下了電話。

沒等她開始說話,電話那頭的季小薇劈哩叭啦開始數落:「好你個重色輕友的玩意,虧姐昨夜等了你大半夜,結果你電話也不通,人也不見回來,這麼一夜不歸是不是想造反啊?」

米恬吐了口氣,說:「昨晚上發生的事是一言難盡,我現在就回來了,你今天要上班嗎?」

季小薇說:「噢,今天我請年假了,我爸生日呢。帶你去蹭飯吃呢,你還不快點回來?」

米恬說:「這就回來了。」

「路上注意安全,還有別讓我等太久啊!」末了不忘加句:「我都已經迫不及待要聽你昨晚上跟你那帥哥Boss一言難盡的故事了。」

要不要這麼八卦?米恬一臉黑線,恨戳戳掛了電話,把手機裝進兜里,打算去洗手間梳洗一下再回去。本想着不跟秦時陌打招呼了,然而經過他的病房時,她還是忍不住停下了腳步。

算了,還是說一聲再回去吧,不差這一會。正要推門進去,卻聽裡面傳出聲音。

秦時陌冷淡地聲音:「你從來只關心我的成就,關心我會不會丟你的臉,別的你關心過嗎?」

一把沉穩的男聲響起:「我不管你在外面鬧得怎樣難看,但這件事,你必須得聽我的。否則,你自己看着辦!」

秦時陌說:「我會自己看着辦的。」

話落,是東西落地的聲音,伴隨着男人的一聲咆哮:「不孝子!」緊接着腳步聲響起。

米恬嚇了一跳,知道裡面的人就要出來了,要是偷聽這麼不光彩的事被人抓了個正着,那臉都要丟到外婆家去了。

所以她趕緊迴避,慌亂中,眼角餘光瞥見洗手間的標誌,就循着標誌去了,她想着先梳洗了再去看秦時陌,卻沒想到,在洗手間竟然撞到了一個意想不到的人。

見到李女士是有點意外,然而李女士比她更意外,意外之後是驚喜:「米恬,你是拿錢來的嗎?」

李女士喜極而泣:「我就知道你不會丟下你弟不管的。剛剛醫生才說了,為你弟找到了合適的腎源,現在錢也到位了,馬上就能手術了。」

米恬從意外中反應過來,問道:「什麼意思?什麼腎源?什麼手術?」

「你還不知道?」聞言,李女士的臉黑了下來,「這麼說,你不是拿錢過來的?」

米恬茫然地搖搖頭,李女士見狀張嘴就罵:「我怎麼就生了你這麼個東西?你弟病得都快死了,你這個做姐的竟然一點都不知道。」話鋒一轉:「我不管,今天你一定要拿四十萬出來給你弟做換腎手術,否則我就跟你同歸於盡。」

米恬站在那裡有些不知所措,突然想起昨晚上李女士說過的話,她問:「唐柏真的得了尿毒症,需要換腎?」

李女士瞪目問:「你還以為我騙你?」

這一次米恬倒是寧願李女士騙自己,因為她實在無法接受這個現實,腦海里浮起那個陽光大男孩拍着胸脯說「姐,我會保護你」的情景。

這樣的一個人怎麼可能會得了尿毒症?他不過才雙十年華啊!

想到這些,米恬一陣陣心痛,猛地抓緊李女士的手,問道:「他在哪?」

從小到大,米恬幾乎跟唐柏最好,跟媽媽李女士不一樣,唐柏對她的好是真好,每次有好吃的,有好玩的他都會第一時間與她分享。

現在這個對她好的人就虛弱地躺在那張病床上,因為生病,整個身體連帶着臉都浮腫得不成樣子,他穿着醫院的病號服,跟往常陽光帥氣的模樣簡直是判若兩人,米恬幾乎認不出他來。

她顫顫巍巍開口道:「小柏?」

躺床上的那人聽見聲音,猛地回頭,一見是她,又迅速把頭轉過去,直接拉着被子往頭上蓋,嘴裡還不停地念叨着:「你認錯人了,我不是唐柏。」

旁邊的李女士恨鐵不成鋼指着他罵:「你這個沒出息的東西,現在知道沒臉見人了?早幹嘛去了?」一邊說着,眼淚不停的往下掉,「我怎麼那麼命苦啊?」

見狀,米恬心裡很不是滋味,皺着眉頭厭煩道:「閉嘴!別什麼事都扯到你命苦那茬子。」

米恬心裡實在煩透了李女士這樣的媽媽,別人的媽媽只要兒女出了點兒事,第一時間都是關懷備至,而李女士不管發生了什麼事,她顧及地從來都是她自己的感受。

被這麼一喝,李女士的哭聲戛然而止,瞪着一雙眼睛不敢出聲。

米恬沒再理她,徑自走到病床邊,看着那個鑽進被子裡的人,輕聲說:「小柏,我是姐啊。對不起,我現在才來,你出來看看我好嗎?」

一段話說完,可床上的人依舊蒙着被子,並不打算出來見她。其實米恬能夠明白他這種心理,人在最難堪的時候,最不想讓自己最親近的人看到。

米恬繼續說:「小柏,你要堅強點兒,醫生說,尿毒症是可以治好的,只要換個腎就好了。你放心,姐一定不會讓你有事的。」

躲在被子裡面的唐柏終於忍不住嚎啕大哭,邊哭邊說着:「姐,我才21歲,我還不想死。」

米恬如鯁在喉,心裡也是難受到極點,她安慰道:「小柏,你放心,有姐在,你一定能夠長命百歲的。」

聞言,唐柏掀開被子,從床上坐起來說:「可是手術費要40萬,40萬不是個小數目,而我們家的情況你也知道,爸的公司早就破產了,負債纍纍,媽欠下的高利貸也還沒有還清,這些年咱家裡就靠着你一人的工資,本來就已經是負累,現在我又得了這個病,姐,我不能這麼自私。」

他們欠她的已經夠多了!他低着頭,說不出的緊張窘迫,得了這個病之後,最不想告知的便是他這個唯一的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