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瞬,莫阿九已然驚呆。

莫小北只是看她一眼,而後背過身去,儼然一副防備模樣。

他不識她,也是……她離開時,小北尚在襁褓之中,哪會識她?

不過,他們很快便會熟識了,她會將他帶走……

「小北,我是……」

「這位阿姐如不想惹禍上身,便離我遠些吧。」莫小北看她一眼,說的平靜。

莫阿九身體一僵,剛要開口。

「小少爺,主子要見你。」身後有人的聲音,格外冷冽。

「他來了?」莫小北的聲音,罕見的帶了絲孩提的雀躍。

「是。」

片刻,莫小北已經繞過莫阿九,飛快朝前方素色轎攆走去,臉色有微微漲紅。

「小北——」莫阿九心中一慌,匆忙轉身,想要喚住他,聲音卻在望見前方轎攆時,戛然而止。

低調的黑青色轎攆,原本不引人注目的,可是那轎攆前的帷幔,分明是輕紗所制,番邦進貢的蟬翼紗,只有宮中人才有。

莫阿九很熟悉……曾經,極為寵愛她的父王,任由她用這些蟬翼紗做沙包玩的……

「遲了,為何?」轎攆內,男人的聲音低沉嚴肅,那麼熟悉……曾經,就是這個聲音,如夢魘一般,對她說……「殺無赦」。

莫阿九倏地扭頭,手指卻終究有些顫抖。

「碰見一位阿姐,耽誤了些許時辰。」小北稚嫩的聲音在解釋。

「阿姐?」男人反問,尾音卻帶着絲緊繃。

而後,他猛地身後,一把掀開轎簾,力道極大。

卻只看見前方,一道女人的背影飛快朝轉角處逃離。

「站住!」他猛然出聲,厲聲命令。

身邊侍衛飛速上前,已然擋在莫阿九身前,手中長劍伸至她眼前:「姑娘留步!」卻在看見莫阿九樣貌時,那侍衛眼底泛起驚天詫異。

「轉過身來。」轎攆內,男人的聲音逐漸慵懶下來,隨意命令道,偏偏抓着欄杆的手指緊繃,指甲泛白。

終究……被察覺了。

莫阿九心底一顫,卻終是失了逃跑的欲望,左右自己不過一個廢后罷了,還是一個……從未被他放在心上的廢后,三年時間,那個素來不喜歡她的男人,說不定早已將她忘卻。

頓了頓,莫阿九「嚯」的一聲轉過身去,面對着馬車與轎攆的方向,她的面容已經恢復了平靜,面上帶着長途奔波的勞累以及點點鎮定自若的笑意。

容陌的瞳孔驀然緊縮,他眼神微眯着看着面前的女人,恍惚之中,竟然以為不過是曾經做過的那一個夢。

自己看見一個熟悉的背影,然後不斷的追着,追到近前,她恍然轉身,淚眼婆娑。

醒來,終究一個夢。

而現在,夢中的現實,就真真切切的發生在他的眼前,她站在他的面前,臉上疏離的笑容,比起三年前的他更甚,就像是對着一個陌生人一般。

好久,他終於反應過來,勃然大怒:「莫阿九,你果然沒死!」

當初飛速派人去城牆外尋人,卻不見了蹤跡,唯有一灘血跡,提醒着他發生了什麼。

那時滿朝文武大臣上奏,宣布廢后已死詔書,可他偏偏不頒布,不知在固執的等着什麼。

而今,她竟然真的出現在了自己面前,半點無恙!

她……怎麼敢?

莫阿九緊緊攥拳,指甲嵌入肉中,她方才勉強維持着鎮定:「我沒死,你很失望吧……」

「你……」容陌眼神緊縮,還要說些什麼,卻已被打斷。

「哦,說錯了,」莫阿九笑了笑,「民女沒死,聖上應該很失望吧?」

民女……聖上……

容陌眯了眯眼睛,「啪」的一聲,細微聲響,他竟生生將轎攆的欄杆捏的裂開,卻很快,他已然擠出一抹笑:「朕也着實無甚可失望的,畢竟,禍害遺千年,只是……」

話至此,他停頓片刻:「你竟還敢出現在朕眼前?」

莫阿九忍下眼睛酸澀:「有何不敢?我回來看看那些故人,難道不可以?」她強作冷靜的抬頭,直視着容陌的眼睛,那是她看過最好看的眼睛,紋理清晰,黑白分明。

只是可惜,那雙眼睛對着自己的時候,只有連掩飾都不願意的厭惡。

容陌眼神變得深邃起來,渾身散發着森冷的氣息,良久,他驀然自轎攆彎腰,湊近到莫阿九眼前,而後伸手,食指緊緊攥着她的下巴:「故人?是嗎?」

只是故人嗎?莫阿九,不過三年而已,為何有人陷在回憶里,而你,卻已然將過往種種當成已故之人事?

他的唇,在下一秒,突然便覆了上去,依舊是熟悉的味道,哪怕此去經年,卻似乎從未改變。

莫阿九愣住了,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想要掙脫卻掙脫不開,想要遠離,卻無法動彈,最終她緩緩伸手,攬着男人的脖頸,加深了這個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