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夏朝,夏曆六十七年七月十五夜半,長安城鎮北王府。

「世子殿下,屬下只救出一個女孩。」一黑衣蒙面男子卑躬屈膝的捧着一個安穩熟睡的襁褓嬰兒,對着面前僅僅只有六歲的世子殿下說道。

「欽天監那幫江湖騙子,算出來的妖星,就是她?」眸中神色異於同齡人的世子殿下問道。

黑衣男子點頭:「剛剛出生就連同兵部尚書夫人被扔到井裡溺死,屬下心存僥倖,下去探查,發現竟然還有呼吸。」

「剛出生就害死了全家,妖星一稱,也算落實了。送她走吧,離長安遠一點。」年紀不大,但長相已經傾國傾城的妖孽世子殿下輕聲說道。

「是。」

皇宮內,東宮初月閣。

身穿金黃色蟒袍的七歲大皇子對着剛剛進門的紅袍大太監問道:「事情辦妥了?」

紅袍大太監將袖口中的金紋繡錦交給大皇子,大皇子接過,從上掃了一眼,嘴角勾起一抹譏諷冷笑,隨之將繡錦扔入火盆,燃燒殆盡。

當晚,欽天監正吊死觀星台。

......

十六年後。

富庶江南道。

一輛馬車悠哉悠哉的行駛在林間小路上,兩匹拉車棗紅馬不時的打一個響鼻,似乎是不滿意這樣讓它們慢行。

駕車的男子生的俊逸,眉目間一股書香氣,身邊放一把劍,整個人如出塵謫仙。

「大白,能不能快點駕車?」

俊逸男人轉頭狠狠瞪了一眼馬車轎子:「不能!」

「你這樣,我們什麼時候才能回去蘇州城!」

「與我何干?」

「大白,你可得記住,你的人是我從花樓里贖回來的,要是我不把你贖回來,你現在還不知道是在伺候誰呢!小心我把你簽字畫押的賣身契再丟回去。」簡樸馬車上的帘子掀開,一女子探出頭來。

璀璨眸子如清水泛漣漪般通徹靈動,嘴角勾着一抹狡黠笑意,與這個自己不久前從花樓里贖出來的男人對視。

出塵男子狠狠撇頭,咬牙切齒。

鵝蛋臉,正值碧玉年華的佳人倚着門框,看着這個遊俠兒。

「喝花酒不掏銀子,你也是個人才。」

「姓李的!別太過分!」俊俏男子一臉怒意,似有翻臉跡象。

李商搖搖頭,輕笑一聲,如風吹銀鈴般清脆悅耳。

江南一帶美人居多,本朝素來有「十兩黃金不敵江南女子半滴淚」一說。李商的面貌雖未長開,但已經有了沉魚落雁的雛形,長開之後,難保不讓天下英雄豪傑折腰。

可駕車的遊俠兒一心想要仗劍逍遙江湖,就算身邊有如此美人也不想入了這溫柔鄉英雄冢,奈何自個兒賣身契都在這個女子身上,上面又有官印印章,不得不隨着這個女子去富庶江南地帶。

一路做牛做馬端茶倒水的遊俠兒滿腹怨氣,只想拿着手中這把寶劍把眼前景物統統砍完才解氣。

「李大白,魔怔什麼呢?」

半點不似江南溫婉的李商踢了遊俠兒一腳,在那月白長袍上留下一個明顯的鞋印,氣的遊俠兒拿起劍來就要自盡。

這女子!太不把本大俠當人看了!

李商看這拿劍作勢要自刎的遊俠兒,那雙眸子,仿佛是在說:你劃下去呀,不劃下去,你就不是個男人!

遊俠兒掙扎了幾下,悻悻然作罷,把劍扔在了馬夫馭馬時坐着的壓板上,轉頭不再理睬身後女子的挑釁。

這男子有幾斤幾兩李商清楚不過,要是真有本事,能讓幾個花樓小廝打的屁滾尿流滿地找牙?要不是她當時路過一時興起,花了六十兩銀子買下了這個被打的鼻青臉腫還張嘴閉嘴本劍仙本大俠的男子,這大俠,就要被扣在花樓洗盤子嘍!不過他皮相不錯,到時候說不定被哪個尋歡公子相中當了禁臠,也是一樁幸事。

李商嗤嗤笑。

一陣急促馬蹄聲起,她鑽回轎內,掀起窗軒探頭往後看去,一匹比自家棗紅馬大半個的黑色駿馬似追風般跑來,馬上趴着一人,身穿黑袍腳下雲紋黑布靴,肩上有一支透骨的箭,只是眨眼間,馬車與黑馬便擦肩而過。

追殺?!這江南道也會有這種事情!

李商對着駕車的大白喊道:「往右離開這裡,不然小心殃及池魚!」

顯然已經晚了,騎馬的黑衣男子直直的從馬上摔下,肩上箭也被折斷,黑色駿馬通靈般的停下,又轉頭跑到主人身邊,用着頭顱輕輕拱着男子,發出一陣哀鳴。

這時李商才看到,這黑馬身上,也足有五支箭羽。

本着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心思,大白拿鞭打馬,想要離開,但兩匹棗紅馬卻像是定在了原地一般,動也不動。

是被那渾身血的黑馬嚇成這樣子了?

「劍仙,準備動手吧。」

月白色長袍男子嘴角抽搐,還算有點自知之明的他跳下馬車,拿起長劍就要跑,李商一陣頭大。

就這樣子,好意思天天招搖撞騙說自己的大俠劍仙?

笑死人了好伐!

「李大白,把那男子帶上!」

大白臉色煞白,轉過頭盯着馬車上的女子,不理解意思。

這男子可是一團放到哪就能把哪裡點着的火,你還要帶上他!你個瘋婆子不要命,本大俠還惜命呢!

李商跳下馬車,看了一眼身後並沒有其他人追上來,想必是這匹黑馬跑的太快,那些人還沒追上來。

李大白心下一狠,三兩步跑過去,背起了地上的男子,黑馬好似知道眼前兩人善意,打了一下馬尾後,向左側滿是毛竹的篁山跑去。

李商招呼背着黑衣男人的李大白跟上。走之前,李商拿鞭子抽打了一鞭子已經正常的棗紅馬,兩匹馬拉車頓時往前跑去。

估摸着跑了一里地,李大白實在是背不動了,一下把肩上男子摔到地上,自己也蹲在地上大喘氣,一身月白長袍已經沾滿了血漬污跡,毫無之前的風度翩翩可言。

李商身上的蘇繡青白裙也被竹枝劃了好多口子,膚若凝脂的手臂上也有幾道紅痕,頭上髮髻也被打的凌亂,當下只能從裙擺上撕下一道名貴蘇繡,將一頭散發綁在頭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