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振深吸了一口氣,看向劉姨娘,「你說,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劉姨娘這下更加慌亂了,「回將軍,妾身,妾身真的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啊!您給我一些時間,我一定將趙嬤嬤的死查清楚!」

黎景琛冷哼一聲,正想要開口,卻被黎景芝拉住了胳膊,「爹爹,有些事情女兒不得不請您做主了。」

黎景芝一開口,黎振便嚴肅了神色看着她,劉姨娘的心也提了起來。

仿佛自打黎景芝魔怔了以後,就變得不像以前的黎景芝了,她現在要做什麼,劉姨娘也猜不透。

「你說。」黎振放下筷子。

黎景芝看了一眼劉姨娘,這才開口道,「我在將軍府門外處置了趙嬤嬤,這件事情,父親應該有所耳聞。」

聽到這話,黎振點點頭。那件事情撓的滿城皆知,他黎振就算消息再閉塞,也不會不知道。

「那件事情最後是交給劉姨娘去查的,可是這一個月過去了,劉姨娘竟然什麼都沒有查出來。」黎景芝有些失望的看着劉姨娘,「而現在唯一的線索趙嬤嬤卻突然死了,那不就是說這件事情查不下去了麼?」

劉姨娘不安的絞着手中的帕子,「這事情,這事情是妾身的錯,看管不利才讓趙嬤嬤尋了機會自殺……」

黎景芝卻不想聽她的解釋,打斷她的話,「我們只知道趙嬤嬤死了,沒有仵作驗過屍,也沒有人去看過現場,劉姨娘便一口咬定趙嬤嬤是自殺?」

「那老婆子不是自殺還能是什麼?」黎景夕有些怨毒的看着黎景芝,「我知道大姐一向看不上姨娘,可也不能什麼事情都往姨娘頭上怪啊!」

原本盯着劉姨娘的眼神一轉放在了黎景夕的身上,黎景夕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二妹妹這話說的有意思,這謠言四起害的是我,我如今不過是提出一點疑問,二妹妹就說我針對姨娘,我若是針對姨娘,她還能好好的坐在這裡用膳?」黎景芝的話一出,眾人的眼光都看向了劉姨娘。

而劉姨娘早已經煞白了臉色,跪倒在地上,一副嬌弱不堪的樣子,「二小姐,二小姐不要再說了!」

「我本是見爹爹回來了,這才想着將事情交給姨娘辦,等姨娘辦漂亮了,我也好跟爹爹提多關照姨娘的事情。」黎景芝說着,無奈的搖搖頭,「可是姨娘這事情卻辦的……」

劉姨娘不敢相信的看着黎景芝的臉,就好像她剛才說的都是真的一樣。

她甚至已經看見,黎振對着自己溫柔的笑,看見下人們都恭敬的稱呼她為夫人,看見黎景夕身披霞帔嫁給二皇子的模樣……

一晃神,又看見黎景芝失望的表情,她搖搖頭,「是妾身的錯,妾身不應該對趙嬤嬤這樣寬容的。」

她還指望着通過自己的柔弱博得一點同情,卻冷不防黎景芝接下來的話。

「趙嬤嬤犯了錯,姨娘還能這麼寬容,難保其他的下人不會有樣學樣,那將軍府還有什麼規矩可言呢?」黎景芝說完,看向黎振。

「爹爹,既然劉姨娘管不好下人,那就讓別人管吧,今有趙嬤嬤,難保明日不會出個王嬤嬤李嬤嬤的坑害主子。」黎景芝說的輕鬆,劉姨娘卻是不敢相信的抬起頭看着黎景芝。

她竟然是想要奪自己的權?!

劉姨娘趕忙開口道,「將軍,妾身以後一定會好好管束下人,斷不會再出現趙嬤嬤這樣的事情了。大小姐說的雖然在理,可是咱們將軍府後院也沒有其他的主子了,大小姐和二小姐年紀尚小,怕是也管不來的。」

黎振差點就要答應黎景芝收回管家權了,可是劉姨娘這麼一說,他又猶豫了起來,是啊,黎景芝如今也才十三歲,就算是管家,年紀也小了些。

黎景琛一看,不由的開口道,「雖說妹妹年紀是小了些,可是這些事情總是要學的,兩年後嫁進二皇子府,一下子接手忙不過來,豈不是讓人看我們將軍府的笑話?」

他這一說,黎振點點頭,「景琛說的對,景芝的婚事已經定下了,管家的事情還是要學的,這樣吧,劉姨娘你分一半的事情給景芝做,慢慢學起來,也免得到了二皇子府什麼都不會,平白讓人笑話。」

雖然劉姨娘心裡恨得牙痒痒,但是也不得不答應。

不過是一半的管家權,更何況黎景芝兩年之後就要嫁人了,等她嫁了人,這偌大的將軍府,還不是把持在自己手裡麼?

這麼一想,劉姨娘的臉色才稍稍的好了一些。

黎景芝站起來朝着黎振福了福身子,「多謝爹爹和大哥替景芝着想,景芝定會跟着姨娘好好學習的。」

她說完看向劉姨娘,「既然要學,那就先從家中的幾家鋪子開始吧。」她說的溫柔,好像是在跟劉姨娘商量一樣,可是劉姨娘知道,她沒有拒絕的餘地。

「我看大小姐還是從家裡的事情學起吧,鋪子的賬面複雜,怕是大小姐一時半刻看不明白。」劉姨娘帶着慈愛的笑容看向黎景芝。

然而黎景芝卻是笑了起來,「一時半刻看不明白沒有關係,反正我還有兩年的時間,若是姨娘用心教導,景芝定然能學會。」

看着劉姨娘漸漸變了的臉色,黎景芝繼續說着,「更何況,那是我娘的嫁妝,即便我成親不會全部帶走,總是要帶走一兩間做陪嫁的,不然皇上知道我沒什麼有用的嫁妝,怕是要以為我們將軍府藐視皇上呢。」

黎景琛在一旁涼涼的開口道,「娘留下的鋪子我都不要,等到景芝成親,就當是我這個哥哥給她添妝好了。」

一見黎景琛這樣說了,小小年紀的黎景睿也跟着道,「景睿的那份也不要,也給大姐添妝!」

一旁的黎景夕放在桌下的指甲都要掐斷了,余氏既然嫁進了將軍府,那她的東西都是將軍府的,自己也是將軍府的小姐,自然也會有她的一份!憑什麼他們現在嘴巴一張,就全部給了黎景芝!

黎景芝看景夕的反應,憋紅着一張臉,眼眶裡都帶着淚水的模樣極為可憐。

但她絕對不會同情。

前世被她害得還不夠慘嗎?無冤無仇,憑着她天生是嫡女,被一個庶女欺壓上頭,哪裡算的上好過?

伸手拉住景夕握緊的拳頭,冰涼入骨的寒讓景夕打了一個激靈,忍不住道,「姐姐的手好寒,怕不是因為最近操勞過多,這賬目不如就晚點再查?」

不想黎景芝握緊了景夕的手,湊到她的耳邊輕聲道,「因為我是從十八層地獄裡頭爬上來的惡鬼呀。」

看黎景夕瞪大一雙眼睛,咬緊牙,字從牙縫裡一個個蹦出來,顯然不可置信,「姐姐這個玩笑可一點都不好笑。」

嬌笑聲響起,黎景芝朗聲道,「我不過是說去年游燈會我差點把你給弄丟了,你怎麼還生氣了?」

黎景夕只覺得黎景芝狗嘴裡吐不出象牙,怎麼還能夠這樣說話。心裡頭一直憋着一口氣,只覺得委屈。

可偏偏黎振在一旁說着,「景夕,你雖然是妹妹,怎麼能夠這么小氣,一點都不懂事。」

黎景芝在一旁含笑,兩眼彎彎看着更為和善,一副大姐的模樣,「景夕還小,雖為頑皮耍脾氣也應該的。」

不想黎振還冷哼了一聲,「怎麼不見景睿會這般?」

這話一出來,一下子讓黎景夕更加覺得自己委屈的不行,可偏偏自己有苦說不出來。

只擦了擦自己眼裡的淚水,一跺腳,罵了一句,「爹爹是壞人」就跑。

看着一溜煙走的黎景夕,劉姨娘覺得自己的面上無光,沒有辦法只能夠對着黎振張張嘴,卻說不出來半點解釋的話。

黎振指了指劉姨娘就道,「這就是你教出來的好女兒?這麼幾年,怎麼連自己的親生女兒都教的如此頑劣。」

這一場聚會也就不歡而散,黎景芝可不是說着玩的,有了黎振的同意,劉姨娘也不敢攔着,就看着她從庫房裡頭拿出賬本。

這些年的中饋都是劉姨娘管着,沒有想到黎景芝過兩年都要嫁了,現在還要作威作福。

管家私藏了兩本賬本,一開始景芝沒有發現。她只是隨便掃兩眼,看見了其中有兩年的賬本少了。

喚來管家,林管家進房,一開始不把她放在眼裡,一直心高氣傲,連林姨娘都需要討好他,不過是個要出嫁的嫡女,還敢來質問他。

黎景芝只輕聲說道,「林管家在府里也做了數年,規矩肯定都是懂得,我也就不用多說了。聽聞你家小女要出嫁,是要許配給爹爹的側將,許小將。若是知道林管家偷藏納稅,一向耿直的許哥哥,眼裡還能夠容你這老鼠屎嗎?」

說這話的時候,黎景芝一直面上帶笑,一副和善的眼裡,怎麼不會讓林管家覺得黎景芝是個笑面虎。

「既然小姐知道我入府里數年,怎麼還要冤枉我是做這種事的人?豈不是把老夫看低,折辱老夫!」

林管家想着他兩年裡做的假賬都已經叫上去,黎景芝怎麼可能還差的出來。

換做是剛剛學管賬,怎麼也會不懂得這些,但是黎景芝當初為了能夠迎合那些官員,還有的時候入他們後院,做了很多事情,可以說是霍亂朝堂,成了一方禍水。

讓二皇子得了不少的好處。

現在對於這府里的小小賬目怎麼會弄不明白,相夫府里數十個小妾,中饋每年支出數百萬銀兩。她還記得她管賬的時候,就是要查出後院裡的錢財去了何處,才能夠讓相夫刮目相看,她費了不少功夫。

如今府里這點人,她怎麼就弄不來?

現在對着林管家的死不承認也不惱,只是讓人取來林管家偷偷藏着的賬本。

兩本賬本擺在林管家的面前,她從塌上走下來,聲音不輕不重。

「林管家是否覺得這兩本賬本很眼熟?」

「這……」

黎景芝也不願意讓他再多說話,自己翻了翻賬本,庫房這兩年支出過大,怎麼看都覺得古怪。

「我父親上戰場殺敵用命換來皇上的賞賜,你就這樣對得起我父親的栽培?還有你可是我娘陪嫁的時候帶過來的小廝不是?這麼多年,提拔成了管家。可對得起我死去的娘親?」

說着黎景芝眼眶通紅,打了人數巴掌,當然也要給一顆甜棗。

看林管家,原本一直看不起人的臉上也變得羞愧難當,以袖掩面,年過半百的人竟然哭了出來。

「我也知道,你最疼家中小女,前兩年,她得了重病,每日都是靠三錢人參吊着,如今能夠亭亭玉立,也是靠林管家能夠堅持。其實我也不想過多追究,但管家這徇私舞弊,自然不可。」

她當然知道,當初賬目有問題,劉姨娘一回來就把賬目虧的錢全部都堆在了她的頭上,還說她揮霍無度。

她可不曾這樣做,但林姨娘的話雖然讓黎振對她有失望,常年征戰都不曾在一起好好待着,心中都有愧疚。

而後父親上戰場,她連解釋的機會都沒有了。

「你也不用跟我過多的解釋,劉姨娘這些年也拿了不少的錢,你一直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因為她知道你的秘密不是?」

這揭底也就是為了證明,她知道裡邊所有的腌臢事,至於能不能讓林管家順着台階下,那就全部都靠他自己一個人了。

林管家這麼多年,早就磨成了人精,直接跪地給黎景芝磕頭認錯,「這些年確實是為了小女的病,這才斗膽挪用公款,如今知道小姐知道那麼多。老夫也不敢藏私,實際裡邊挪用的錢最多的還是劉姨娘。」

「不過是一個小小的姨娘,竟然都會把我們心裡的所有賬目作假,不還是有你這個管家幫忙。既然我管這件事了,你也不用多說。」

再看林管家賣慘,她只覺得一陣的頭疼,自己也就喚來劉姨娘來見面。

劉姨娘在府里縱橫多年,哪裡不是耳線?一看黎景芝叫管家進去見面,心裡就知道不好。

但一想這個丫頭不過才學查賬,不用了三五天怎麼可能能夠把賬目都給查清,自然也不懼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