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宴,如約而至。

莫阿九靜靜靠在窗前,望着樓下一片喜慶紅色,人卻少的可憐。

「莫姑娘,喜宴要開始了。」門外,喜婆輕喚着她。

「好。」莫阿九應了一聲,剛要起身,窗外卻驀然出現一抹熟悉的身影,她微愣,那孱弱身姿,像極了……溫青青。

錯覺吧,她搖搖頭,這般勸着自己。

穿着大紅曳地喜服的新娘步入喜堂,同心結的另一端繫着方存墨。

賓朋來的極少,更多的是方府的護衛立於外側。

蓋頭被人用秤挑起,莫阿九眼眸低垂,卻依舊聽見周圍隱隱讚嘆聲,大抵是在說新娘子的眉毛。

她的容貌本就不醜,如今得到精心修飾,掩去了慘白的臉色,兩頰帶着些許桃紅,煞是動人。

同心結對面,方存墨依舊在笑着,可卻笑的虛無縹緲,只讓莫阿九心底越發惶然。

可她依然回了他一抹笑容,溫柔動人。

方存墨一愣,卻不知為何,瞳孔中添了一絲悲涼與歉意。

莫阿九垂首,做羞怯狀。她再次成親了,不是和她愛的人,而是……和她最為感激之人。

這就夠了,畢竟,她本該三年前便死去的。

司儀已行至中央,高聲叫着。

「一拜天地——」

她轉身,拜向門外,看清了賓客百相,無一熟識。她從未被方存墨允許,融入過他的世界。

「二拜高堂——」

二人沒有高堂,僅以那座上兩張八仙木椅代替,盈盈跪拜。

「夫妻對拜——」

這一次,只看見眼前方存墨的溫潤模樣,他穿着紅色喜袍,清秀俊雅,卻緊抿薄唇,再無笑意。

盈盈下沉身子,莫阿九想要跪在軟墊之上,卻並沒有成功。

「慢着——」門口,一聲女子熟悉的聲音,衝進喜宴。

莫阿九看見,方存墨的眼底,似乎有淡淡的喜悅,與說不出的遲疑。

她轉頭,看見了那個記憶深處的女子。

一襲清爽胡服,卻又透着嬌美,兩頰未施脂粉,卻天生帶着醉人桃色,杏仁雙眸,晶亮誘人,唯有唇色微白,似乎受了刺激般。

溫青青,噩夢般的名字,噩夢般的人,她看起來更美了呢。

原來,方才在樓上,她並未錯看。

此刻,所有人,都看着那走進來的嬌媚女子。

「方存墨,我答應曾經的承諾!」溫青青站在所有賓朋前,高聲說着,像是捍衛自身領土的將軍,那般大無畏。

周遭一片譁然。

莫阿九的身體,早已僵硬在原地:「什麼曾經的承諾?」她低喃問着。

原本清潤的方存墨,此刻終於有些變了臉色,一時竟沉寂在此,無法應答半句。

「你不要娶她!」溫青青已經走到方存墨跟前,再次說着。

「理由?」方存墨終於開口。

「原來,他不肯娶我,是真的。」溫青青這般回答。

那一瞬,方存墨手中緊握的同心結,被他緩緩鬆開了。

周遭的賓朋,被方府的人逐漸遣散,不過片刻,竟所剩無幾。

莫阿九隻感覺自己的心開始慢慢的下沉,下沉,沉寂到無邊的黑暗之中。

原來……又是因為溫青青嗎?

「為什麼?」莫阿九看着手中,僅有自己握着的同心結,輕聲問着。

方存墨轉身,聲音飽含歉意:「對不起,阿九。」他說。

莫阿九卻笑了出來,笑的眼圈都紅了:「我只是想知道原因而已。」

「那一年,溫家被貶謫北寒之地,我生於那裡,她曾說『待我高中,她會嫁與我』。」方存墨望着她,應得複雜。這也是為何……西北城主的嫡子,卻執意考取功名的緣由。

溫家被貶謫……

莫阿九心尖一顫,溫家被貶謫,曾是她親自下的懿旨,而今……竟是為自己埋下了禍根。

她也終於知道,原來……這場她飽含恩情的婚典,其實……不過是一場三年的陰謀而已!

「為什麼是我?」她低喃,為什麼……方存墨會選擇讓她來承受這一切,當初,還不若讓她自城牆摔死!

「因為……當今聖上,對你不同。」方存墨垂眸,避開了她的注視。

只要莫阿九在他身邊一天,他便可以確定,容陌,還未曾娶青青。

容陌對她不同?

莫阿九呆怔片刻便儼然聽見笑話一般:「你錯了呢,方存墨,」她輕道。

「……」方存墨沒有回應,這三年來,不少京城高手遍尋一名女子的消息,他均都隱瞞了下來。

莫阿九的笑,終於緩緩凝滯,良久,她伸手,抓住束腰的細帶要解開:「如此,我真要讓賢了呢……」她說着,便要脫下喜服。

卻被阻止。

方存墨伸手,抓住了她:「阿九,你不必這般……」

「這喜服,難道不該溫姑娘穿?」她用力掙脫着他的桎梏。

方存墨眼底一沉:「我會再為她定製喜服!」